灵魂出窍的启示


评论&访谈正文

文 / 郑娜

把灵魂出窍的臆想借助实体塑造加以转换,试图在有形的空间中表现无形的心理意象,这让程翔的作品显得格外异样。如果说,近观贾柯梅蒂的雕塑,更觉与之相隔遥远,因其粗砺的肌理是销蚀实体的手段,那么,程翔作品与之不同在于线条畅快,手感舒适,肢体尽可能拉升以至其极至,而另一种消失感却在形面渐趋纤细的光滑流淌中得以实现。

很少有钟情于实体的雕塑家愿意把形体关系弄到如此极端,程翔的雕塑给人正游离而去的感觉,不经意间触及你的神经末梢,如灵魂深处轻吐的叹息,虚无而又清晰。

近两年,程翔沿着如此独特的表达方式不断探索,因其精神深入而更见渐丰富多样。从发生学角度讲,“出窍”系列与潜意识结缘。早在19世纪90年代,艺术就已涉及意识底层的隐秘生活。当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出版他的著作《梦的解析》时,潜意识的作用开始进入艺术阵地的前沿。事实证明,它对现代艺术的自由表现影响深远,卢梭、达利都是典型的例子。他们在画中反映了睡眠是怎样使我们面对恐惧以及在清醒时我们如何累积被压抑的欲望。比较而言,绘画对于雕塑,更适合营造叙事空间。程翔的难度在于精神能量的实体转换,如何把利比多冲动塑造成为物质对象。物质是有边界的,总是以实体形式予以呈现,而精神是不确定的,充满不断发生的虚无感。前者的可视性与后者的隐匿性,在雕塑中只能通过形体语言的象征性来实现。

象征性往往是以现实的某种变异和不断重组来达到的。程翔近作,正是基于对中国文化符号的借取和个人心理状态的窥测,在空间组合和形体塑造方面,构成奇妙的虚拟场景。其介于存在和虚无、有形与无形之间,仿佛是一幕幕梦游的幻象。细腻刻画的头部、消融流淌的躯体以及那些含混变形的屋顶,把荒诞无稽,充满戏剧性的超现实体验呈现给观者。其形体塑造一是异化人物形态:迷醉的神情令人心惊,仿佛遗忘是一种幸福,堕落是一种享受。意外却猛然发生,脸部细胞突起变异,意外生长出肉瘤、触角,或干脆诞生出另一个活体。而身体则渐渐销蚀,和建筑融为一体。躯干充满浓烈情欲显得更加生灵活现。闭目垂眸、意态沉醉的头部连接扁平拉长的躯体,延至臀部则充盈着圆润的骨感。其实体塑造变化自然流畅,却不乏异样的视觉感受和心理体验。二是挪用建筑的空间概念。“出窍”系列雕塑颇具建筑式的空间布局,犹如长沙马王堆出土的帛画构图,层层迭迭起伏有致。传统建筑符号在沉稳浑厚的雕塑材料中、与或立或站、或仰或躺、或侧或卧的人体相互组合,诡异而魅惑,恍若原始舞蹈,巫蛊的召唤夹杂着欲望的迷幻。融塌的身躯,充满魔力的张扬,连接着一片片的屋瓦、一层层的房檐,令人惊觫却又兴奋莫名。这是灵魂出窍后,正在寻找真我的自我,痛苦迷醉以至无拘无碍。

艺术的真谛也许在于个体深入的审美经验,其间隐藏着思想智慧的不断生成——仔细阅读程翔的作品,我得到许多精神启示,并不只有虚拟的梦魇。

2008年11月18日

写于二沙岛广东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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